《女孩》舒淇:她终于坐回了牌桌的另一边
这年头,舆论场最爱听也最爱造的两种神话,一是素人逆袭,二是神明下凡。而“华丽转身”这个词,就特别为后者量身定制。
所以,当舒淇自编自导的《女孩》,像一串熟透了的葡萄,挂满了威尼斯、多伦多、釜山三大电影节的枝头时,所有通稿都迫不及待地为她冠上了“华丽转身”的桂冠。
这当然是个好故事,但好得有点像童话。
我们先来看看这副牌有多漂亮:威尼斯主竞赛,多伦多焦点单元,釜山主竞赛,最后还顺便在釜山拿了个最佳导演。这战绩,别说是新人导演,就是许多在片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江湖,也得眼红手酸,心里嘀咕一句“凭什么”。
舒淇激动得像个第一次考了满分的小孩,“在酒店疯狂狂叫”,感谢名单长得像电影片尾字幕,从侯孝贤导演一路谢到老公冯德伦。
你看,这才是真实的人间,没有那么多云淡风轻。所有的“华丽”,背后都是心脏“扑通扑通跳好久”的兵荒马乱。
有趣的地方也在这里。
我们总爱围观女神下凡,殊不知人家可能早就厌倦了云端稀薄的空气和一成不变的风景。舒淇是谁?她是戛纳、柏林、威尼斯三大电影节的评委,是奥斯卡评委团的一员。她早就不是那个需要被镜头挑选、被角色定义的女演员了。
她早已坐上了牌桌,成了看牌、评牌的人。所以,从评委席走到导演椅,这不叫“转身”,这更像是一种必然——看遍了别人的故事,终于忍不住要讲一个自己的。
《女孩》的主演也很有意思。刚当上爹的邱泽,来演一个爹,感觉是编剧提前给他上了体验课。沉浸在这个“五味杂陈”的角色里,以至于听到入围消息都直接破防了。还有那个最年轻的金马影后林品彤,和天赋异禀的新星白小樱。这个组合,没有流量密码,只有恰如其分。
说到底,当一个演员,尤其是女演员,走到舒淇这个位置,前方还能“卷”什么呢?奖项、名利、时尚资源,都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。唯一的战场,只剩下和自己。
当你的脸成为一种符号,被印在无数经典的光影片段里,你如何才能不被这个符号所吞噬?答案或许就是,不再扮演故事,而是去创造故事。
舒淇不再是侯孝贤镜头下那个迷惘的Vicky,而是成为那个决定镜头该如何凝视“女孩”的眼睛。这是一种权力的夺回,更是表达欲的最终释放。她用几十年的时间,将电影对她的滋养,内化成一种创作的本能。
一个看尽繁华、身处名利场中心的女人,最终选择回望的,是一个“女孩”的内在挣扎。这或许才是整件事最动人的地方——所有的出走,都是为了更好地回归。
所以,电影叫《女孩》,而不是《女人》或《女神》。
舒淇在获奖感言里那句“希望所有受伤的女孩们,都能走出自己美好的未来”,这像一句轻柔的咒语,既是对电影中角色的祝愿,又何尝不是对过去的自己,以及无数在成长中跌跌撞撞的我们的安抚。
所以别再说“华丽转身”了,这词太轻,也太傲慢。舒淇只是换了个更舒服、也更辛苦的姿势,讲了一个她憋了很久的故事。从被观看的客体,到掌握视线的主体,这中间的路,想必一点也不华丽,但一定,特别自由。